回過頭來看過去幾年裡的求子過程,我不敢說自己很辛苦,畢竟努力更久的大有人在。我只是想把這段心路歷程分享給正在努力、持續努力的夫婦,總有一天,送子鳥會來報到的,請不要灰心!
這段期間,每天都量基礎體溫,交由丹尼爾記錄。自己買排卵藥來吃,在應該做功課的日子前,還特別煮海鮮給丹尼爾吃。幾次失望後,我們立即改變策略,看中醫,親友報的有名中醫都去看。這些有名的中醫診所,每一次的看診大約都要等待三、四個小時,漫長的等待讓人精疲力盡,然後花好幾千元,帶回幾天份的中藥,花費之高,讓人咋舌。不過,為了"長期"的調養,我還是看了一次又一次。而其中最恐怖的是,位於南勢角的一家中醫師規定中藥材要和全雞一起煮,煮出來的湯,上面浮著一層鮮黃色的、厚厚的雞油,也要一起喝下去,那種感覺跟直接灌沙拉油差不多,加上中藥的怪味道,喝到我在水槽邊,一面喝一面吐,吐了再喝,流著眼淚喝。
有些中醫師的處方是要與雞肉塊一起燉。於是我請媽媽幫我準備幾天份的雞肉塊,放在冷凍庫保存,每天拿一包出來煮。有一回,是我在求子過程裡,瘋狂地歇斯底里的一次,情緒徹底崩潰。因為無法適應沒有工作的日子,我只休息了幾個月又再度回到職場。那天匆忙地從公司下班趕回家,為了在固定的時間喝下現煮的中藥,我立即拿出一包雞肉塊要退冰,沒想到,包裝肉塊的塑膠袋竟然和肉塊間的縫隙黏住了,我使力拉扯也無法取出細縫中破碎的塑膠袋,但塑膠加熱會產生毒素,我也不能冒險。情急之下,人竟傻了,束手無策,一個勁兒用蠻力想把肉塊分開,它卻一點不聽使喚。我看著時間流逝,深怕錯過時效,最後竟把這段日子以來的壓力全都宣洩在雞肉上,我像瘋子一樣地把結凍的雞肉塊東摔西甩,很用力很用力,然後就發了狂的放聲大哭,頹坐在流理台邊。
每一位中醫用的方法不一,但價格都一樣驚人。還有一位中醫要我先整脊,調整脊椎位置與骨盆之類的。從來沒有整脊過的我,十分緊張,他們把我帶進一個小房間,要我換下自己的裙子,穿他們的短褲,然後一位男性整脊師進來,把門關上,開始進行整脊療程。和陌生人的身體接觸讓我害怕與渾身不自在,身體被東拉西扯後,我幾乎已經頭腦不清了,以至於,整脊師問了我一句話「舒服嗎?」,我整個人陷入被害妄想,我開始覺得他語氣輕佻,懷疑為什麼其他患者都是公開整脊,只有我一人被帶進小房間?幾十分鐘的整脊像是一整天那麼久。終於安然離開後,我再也沒去看過這個中醫了。 除了看醫生,求神拜佛也不可少,在註生娘娘殿前誠心祈求,看到好多敬獻還願的花籃,我總會想著哪一天輪到我?為了不可知的未來,我還變得有些迷信。每日清晨,冷氣窗外總有擾人清夢的小鳥,過去我總是會起來拍打冷氣出風口,想把小鳥趕走,直到有一天,我靈光一閃,覺得它們就是送子鳥!我求之不得,怎能趕跑它們?自此以後,我即使需要蒙著棉被、摀住耳朵,也要讓送子鳥自由自在地在我家窗外駐足。
想一想,看中醫費時費工,所費不眥,乾脆直接找西醫做人工授孕比較快。我選擇的是非常有名的台北醫學院附設醫院的曾啟瑞大夫。原本我以為到醫院看診,安排一下馬上就能夠進行人工授孕。沒想到一切要從零開始,首先要做全面性的不孕檢查,驗血、驗尿、陰道超音波、內診等等,丹尼爾也要驗精蟲品質與數量。最最恐怖的是「輸卵管攝影」,還沒做檢查前,我把攝影想像成跟X光一樣。在排隊等候檢查時,一位女生從檢查室出來,貼著牆壁臉色慘白,我趕緊上前攙扶她,問她怎麼了?她說只是做「輸卵管攝影」的檢查。天啊!這就是我今天要檢查的項目啊!我整個人嚇到了,因為事前不知道細節,沒有請家人陪伴,我開始好緊張,但無情的燈號一亮,馬上輪到我。
躺上冰冷的綠色檢查台,有三名男女醫護人員幫我做檢查。所謂的攝影,其實也是「通」輸卵管的意思,過程很痛,當然沒有麻醉,檢查完後,整個人幾乎站不直,會有流血狀況。而這恐怖的檢查,我還做了兩次。
終於完成了耗盡體力的全面性不孕檢查,我的不孕問題,大抵是子宮肌瘤過大,與缺乏黃體素。醫生判定我必須先進行子宮肌瘤的切除,因為肌瘤過大,約十公分,必須用開刀而非內視鏡方式處理,因此,在還沒生小孩前,我的肚子已經有一條長長的疤痕。
開刀完後,醫生要我自費打一種昂貴的針「柳培林」,讓生理期有三個月暫時不會來,是為了讓子宮好好休息。之後才進行第一次的人工授孕,而人工授孕的機率其實不會超過30%,這點是我後來才認清的事實。人工授孕的方法,先是要打針與吃藥讓母體一次排多顆卵子,然後精子經過醫院的過濾與篩選後,由專業醫生植入精子。這個過程,首先要面對的是,連續要施打多日的排卵針,醫院可以幫妳打,但因為院所離我家太遠,我選擇自己打。每天早上的固定時間,從冰箱裡把針筒與藥水拿出來,像一個護士一樣,把小小玻璃罐劃開,針筒吸入藥水,擠出針筒裡的空氣,施打在自己的肚子上。每次自己打針的時候,都有一點害怕,我要請丹尼爾幫忙,他也不敢,只能硬著頭皮自己來。但比起之前的種種檢查與人工授孕的過程,自己打針只是小兒科! 人工授孕的過程,讓我感到很痛苦。並不是因為身體的痛楚,而是每當我趴在病床上,接受這些醫療行為時,要若無其事地把整個下體攤在醫護人員面前,維持一種困難的姿勢大約一個小時,過程會有一種又酸又痛的怪異感,這一生從來沒有類似的感覺,無從比擬。我從沒看過這些醫療器具長什麼樣子,聽起來是非常厚重的金屬聲,聽得我直打哆嗦。
好不容易把一個希望植入身體裡,接下來的半個月,是漫長的等待,這個希望是會開花結果還是無疾而終?完全要看老天爺的臉色!第一次人工授孕後,我滿懷希望地在醫院指定的日期回診,驗尿看是否懷孕。和我坐在一起等候的另一位太太,欣喜地接獲中獎通知,而我,是屬於那70%的失落者。當場眼淚就飆了出來,被淚水模糊了視線的雙眼,看著醫院裡滿滿的病患,隱隱覺得絕望。
但是,抹去淚水之後,繼續安排下一次的療程。這是許多不孕婦女周而復始的生活,我也在這漩渦裡打轉,等待被救贖的那一天。
第二次,又失敗了。那幾個晚上,我幾乎無法入睡,深夜裡,我起身到客廳,跪在客廳的八角窗前,望著黑幕般的天空,一直祈求上蒼,請給我一個孩子!請給我一個孩子!我不停地祈求著,直到天快亮了。
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後,我覺得這輩子應該是與孩子無緣了,我決定不再看西醫,也不再吃中藥了,最大的原因是,感到這些療程對自己身體的傷害,另一方面,花費高昂,而這些付出似乎並沒有累積,好像一次又一次把錢丟進水裡。也有些莫名的憤怒,為什麼生育這種天性的事情,我卻必須費盡氣力強求,卻又完全不知道命運的走向?
但是,丹尼爾有沒有後代這件事,比起我自己能不能生育,對我而言,更為重要。丹尼爾是一個很好的丈夫,認真負責又正直的人,我覺得這麼好的人不應該沒有後代,如果命中注定我真的無法為他生一個孩子,那一定是我的錯,那麼我應該及早給他重新選擇另一半的機會。於是,我把想法告訴他,善良的他跟我說了很多體貼的話,給我吃了定心丸,他讓我覺得,有沒有孩子不會影響我們的婚姻。我很感謝這段過程裡,有丹尼爾相扶持,也有寬容、不給我壓力的婆婆,還有許多關心我們,介紹名醫、靈神的長輩親友,應該是這些慈心善意,一起幫我把孩子盼來了。謝謝您們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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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Jul 09 Thu 2009 18:17
求子路漫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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